一片废
墟,五十万天津百姓将化为一堆枯骨,京师将再次沦为战场,太后、皇上又要仓皇北狩。”
崇厚说到这里,看了一眼曾国藩。只见刚才怒气冲冲的毅勇侯无力地倒在椅子上,双目
微闭,数不清的皱纹深深地刻在蜡黄的长脸上,犹如一个处于弥留状态中的病人!他已知这
几句话,打中了老头子的要害,于是移过身子,对着曾国藩的耳朵轻轻地说:“老中堂,晚
辈还要禀告您一个不好的消息。”
“什么事?”曾国藩的左目睁开了,背部离开了椅子。
“俄国、比利时,美国都已放出风声,他们将全力支持法国、英国的军事行动,要船出
船,要炮出炮,要人出人,不达目的,决不罢休。”
三口通商衙门对洋人的信息一向最为灵通,而曾国藩自己根本没有这一套班子,他不得
不依赖,也不得不相信崇厚所提供的情报。“看来对法国以外的那些国家的安抚,并没有起
到作用。”曾国藩心想。他的左目又闭上了,重新瘫倒在椅子上,嘴唇动了几下,似要说
话,但终于没有说出声来。
崇厚站起来,走到曾国藩的身后,完全以晚辈后生的谦卑态度,弯下腰,轻声说:“老
中堂,晚辈知道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,宁折不弯,宁死不屈。但老中堂今天一身系江山
社稷之安危,系中国数万万百姓之安危,系皇太后、皇上之安危。己身可折,江山社稷不可
折;己身可死,中国数万万百姓不可死,己身可辱,太后、皇上不可辱。老中堂,您就来一
次委曲求全、忍辱负重吧!”
崇厚这时已语声哽咽,几乎要掉下眼泪来。曾国藩的思绪乱极了,体力也衰弱极了:
“崇侍郎,你先回去,让我好好考虑一下,晚上你再来!”
崇厚走后,曾国藩走进卧室,他按多年养成的习惯,关紧门窗,点上一炷香,开始冷静
地前前后后地仔细思考。过去他盘腿坐在床上,现在他已无这分体力了。他睡在躺椅上,腹
部盖一件旧马褂,袅袅升起的轻烟,使他的思绪渐渐宁静。
来天津二十天,津案的眉目已完全清楚了。发生在天津的这一桩教案,与发生在江西、
四川、贵州、湖南等地的教案一个样,是中国百姓长期对洋人愤激而成的大变。自从允许洋
教在内地传播以来,教堂到处滋事。凡教中犯案,教士不问是非,曲庇教民,领事不问曲
直,一概庇护教士。遇有民教争斗,平民恒屈,教民恒胜,教民势焰愈横,平民愤郁愈甚,
郁极必发,则聚众而思一逞。天津教案之所以闹得这样大,洋人死得这样多,完全是因为丰
大业先开枪打死刘杰家人的缘故。从这两方面来看,曲在洋人,理在国人。曾国藩从这个方
面想了以后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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