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黄粱第一次和沃尔夫家族的少主人一起吃饭，在此之前，他都是在佣人的安排下单独进餐的。

　　原以为他们会面对面坐在一张很长的餐桌的两头，吃着心准备好的西式点心，却没想到餐厅里居然放着一张八仙桌，桌上是致的盘盏，七八个菜，都是很正宗的中餐。

　　黄粱一走进去，就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味。他断定，这一定是地道的淮扬厨师做出来的。

　　多少年没有闻到这样纯净的菜香了啊！

　　无论阿姆斯特丹还是洛杉矶，都有很多中餐馆，也不乏手艺好的厨师，但那些店开在西世界，多多少少都受到西餐的影响，带上了西化的烙印，店里店外总飘着一股奶油、乳酪和西式烤肉的味道，除了一些重口味的菜系依然能吃出些正宗的中国风味外，那些致细腻清淡、需要细细品味的菜基都变了味。

　　这香味勾得黄粱差点流出口水来，也勾起了他很多的回忆。

　　他想起了和老于在吴中的饭馆里喝酒，那饭馆里也飘着这样的香味。老于半醉半醒地，大侄子，以后别喊我叔了，喊我老于。你一喊我叔，我就想哭。

　　他想起时候考试考了好成绩，娘宰了家里的老母鸡，炖了一锅汤，汤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金黄的油，那香味能飘出十八里地去。妹妹嘴馋，抢着去喝，结果烫了一嘴泡。娘责怪妹妹，这是给你哥补身体的，你哥书读得好，要考大。妹妹撅着烫起泡的嘴我也会读书，我也要考大，我将来比我哥还读得好哩。

　　那时候的妹妹有点很蠢，蠢得可爱。夏天的时候，娘把家里的鸭蛋都腌制成了咸鸭蛋，早上给兄妹俩分一个，那是一天唯一能吃到的荤腥。娘的刀功很厉害，一刀下去，鸭蛋就齐整整地切成了两半。妹妹在两半个鸭蛋间挑来挑去，想挑个大的，却怎么也挑不好。她就扑扇着大眼睛问，哥哥，哥哥，哪个大？哥哥就恶作剧地指着的那个，这个大。

　　看着妹妹欢天喜地地把的当成大的拿去吃了，他就摇摇头，心你这么蠢，哪里考得上大哦！

　　后来妹妹上了，读书出人意料得好，比哥哥还厉害。但每次分咸鸭蛋，妹妹还是分不清大，要问哥哥。等哥哥把的指成大的，她就欢喜地去吃了。哥哥把大的指给她时，她却皱着鼻子，哥你骗我的吧！然后咯咯笑着又把的拿走了。

　　很久以后，妹妹不在了。娘告诉他，妹妹从就知道咸鸭蛋哪一半大，哪一半，她总是把大的让给哥哥吃，她哥哥是男孩，要长力气。

　　他大毕业的时候回家，娘又炖了一只鸡，那是他最后一次闻到老家的鸡汤的味道。但他妹妹已经没了。他在妹妹的坟头哭了一宿，拿把刀，把一篮子咸鸭蛋一个一个劈开，指着大的那一半：妹呀，这个大，你吃。

　　黄粱默默地站在八仙桌前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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